亚坤夜读丨采野茶记(有声)
......(节选)
啄木鸟的梆子声从我头顶的老杉树上传来,一声声有节奏地敲打,我刚探到一簇嫩芽,忽然扑簌簌掉下些碎木屑,抬头看,那鸟正歪着脑袋瞅我,头上的红顶子像一束火焰。“手笨得哦,连啄木鸟看着都着急!”连哥的调侃混在画眉的清音里荡过来,我只接住了那清脆婉转的歌喉。接着,他亮开嗓子:“四月八,采新茶,茶娘鬓角插山花……”山歌撞在岩壁上,惊飞一对正在抱窝的珠颈斑鸠,茶兜深处的鸟巢里还躺着两颗温热的蛋。连嫂笑骂道:“这老家伙,只要进山就开心了。”
歇晌时,坐在凸出的石板上啃面包,脚下的涧水声闷闷的,像有人在山肚里摇铃铛。岩缝渗出的山泉积在小凹里,喝起来有股松针味。蚂蚁们忙着搬运我们掉落的面包屑,队伍蜿蜒成墨线。脚旁的腐殖土拱起个小包,折根枯枝轻轻一划,褐色甲虫顶开落叶,鞘翅上粘着菌丝,活像披了张破渔网。连哥说这是山里的清道夫,专吃腐烂的枯叶。而朽木上那些或金黄或灰白的密孔菌,它们是分解朽木的,作用等同于小甲虫,腐木枯叶变成土,又能培养新茶树。
归途经过一片野樱林,连哥突然蹲下身,拨开枯叶,见底下藏着新发的茶苗,两片嫩叶托着露珠,如一双幼儿的手捧着水晶球。“等它长到能采茶,我怕是爬不上山喽。”连哥感慨。他轻掩落叶的动作,仿佛是给时光盖邮戳。斜阳将我们的身影投在石壁上,忽短忽长。
是啊,后山的野茶会年复一年地生长,而我们,不过是山间流转的风,转瞬即逝。幸而有今日,借几片嫩叶,窥见了万物生长的纹路,以及瓦子寨永恒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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