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武
城头山没有山
只有一座埋藏了五千年的古城
城很小
小到一片云便可盖住
小到伸手甚至可以托举
可它却是城的标本
城墙是圆的
像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
一粒深埋土中残缺却又完整的果核
圆是太阳的影子
圆是福的图腾
走进城中
抚摸那些盛过酒的陶片
感觉饮者醉意在我的注视下苏醒
分明灌倒的是时间
而时间之外是古城和人
出来遥望远处一幢一幢大楼
那其实是一座一座高得可怕的山峰
如果允许
我愿在旁边搭一间茅屋
跟城头相守
与古人为邻
古城墙
走在墙上
宽阔如干涸的河床
每一块砖大都嵌入有字
好些还依稀可见
平安是嵌得最深看得最清的
如同一句咒语
如果站在山顶
墙恰似城市戴着一个
保佑它的巨大的符
如今城门早就没有了
护城河也变成了马路
留下的这一段
是典藏的一本线装书
城市终究选择
车能够随来随往
人可以进进出出
文庙阴沉木
它的树皮还在
宛若游动的鱼
抑或没有刻字却在爬行的甲骨
我久久地站在木面前
像是它的一根枝叶斜出
又仿佛在找寻自己的来处
我确信
它听到过我祖先出生的啼哭
它蛰伏这么多年
可是等我看到它时的一声惊呼
不 它其实不是木
是月中的桂
是弯曲的光
是凝固的时间
是冻住的声音
如果要认为是木
那也是前世修身
它原本已经成佛
